春天過去,天氣漸暖,熱風徐徐吹來,若一時不察,幾乎以為自己坐在墾丁的沙灘。 所不同的,是空氣中沒有鹹鹹魚腥味,多的是熱帶雨林植物的香氣,暖洋洋罩著人,心神都要迷濛了。
接著雨來了,一陣又一陣,一天又一天。 越是關注天氣的變化,越發覺其中變動的微妙和難測的詭譎。 到了昨天和今天,雨雲貼著地,放肆地撒著雨水,提醒我,這才是梅雨季節。
國中的時候,念過琦君的一篇文章,講下雨天,講黃梅季節,講她的家裡。 她婉婉道來,讓我對那個境界,始終無比嚮往。 一個溫柔的人,發的聲音為時人所愛,代表她那個時代讓人珍惜的溫柔。
昨天知道琦君女士過世了,心裡真是不捨。 她的文章,是國語文學中璀璨的珍珠。 在禮失求諸野的時代裡,延續了國語文學其中一個形式的生命。 在我這個說國語長大的人,沒有雙語(國台語或者中英語)的背景,所幸有其人其文,與我同行。
中國時報同時還訪問了她的夫婿,講到了琦君身後事的安排。是這麼說的:
中國時報 E8/文化藝術 2006/06/08
琦君之夫李唐基:回溫州安葬骨灰
【陳希林/台北報導】
兩人結婚半個多世紀以來,琦君的丈夫李唐基昨天中午從醫院回到家裡,首度面對空洞洞的感覺,看不到女主人。
「我們結婚50多年了,」他緩緩地說:「2001年我們慶祝過50周年,我們兩個人生活分開的時間不太多。我現在當然很難適應。」
「我們年紀都大了,」李唐基的音調變低了:「這次她(琦君)住院以前,有些事情我們都聊了。我們身後的事情,都想過了。」琦君 的骨灰,將運回琦君溫州的老家,「琦君文學館」現址安放。
李唐基大學畢業以後,看到報紙上刊登招商局招募職員的廣告,就去應徵了。獲得錄取後被派來台灣,展開一個單身公務員的日子。
有天他看報紙,讀到琦君的文章。「我也是喜愛文藝的人,」他說。所以他寫了一篇讀者投書,沒想到從此認識大他四歲的琦君。兩人婚後有一個兒子,目前住在紐約市法拉盛。
「我們總是在一起,」李唐基說。「不管她在中央大學教『現代文學』,或者回家寫稿子。我是一個好讀者,我們會談她寫的文章。」兩人無論是聊天的內容,結交的朋友,都與文學創作有關。
李唐基後來任職陽明海運,派赴美國就職,與琦君兩人居住在紐澤西。旅美20年,琦君持續寫作,照顧孩子,也不斷嘗試與大陸的家人 聯絡。她還與國內的文壇密切保持聯繫,「我手上她寫來的信,」作家蔡文甫估計:「就有5百多封。」
公元2千年,琦君在溫州的老家迭經改建,最後留下一幢舊式洋樓,經當地政府整修後設立成為「琦君研究中心」。許多文物、書籍,都由李唐基與琦君提供。
「台灣是我們的第二故鄉,」他說:「但是落葉歸根,琦君要回到溫州,要回到她的老家。她的父母也都葬在那邊,她回去也是家人團聚了。」
至於李唐基自己,面對愛妻離世的忙亂以及心中的傷痛,「很難適應!」他說。琦君凌晨去世後,他只有中午回家休息一下,其餘時間都在醫院、殯儀館安排相關事務。「從以前到現在,」他感慨地說:「用流行的話來講,就是要看得開,不會陷在一種思維裡面。」
他還有重要的事情待完成。「我們從美國搬回台灣來的東西,兩年多來一直沒有好好整理,」他說:「她(琦君)走了之後,我在這兩、三年內要整理這些東西,有價值的就送給『琦君文學館』。」
看到最後一句,竟然令人錯愕呢! 如果珍惜琦君,台灣人也應該蓋個琦君文學館,畢竟她最有價值的文章,是在台灣寫的。 我們為什麼讓琦君和她的家人不考慮留下值得紀念的東西,眼睜睜看著「有價值的」東西送去中國大陸?
台灣是我的故鄉,琦君的文學是我故鄉的文學;可惜的這裡的人,給作家的禮遇不夠,不讓他們覺得這裡是他們文學的故鄉。 哎!
5 則留言:
我同樣懷念琦君女士。
>> 所幸有其人其文,與我同行。
這不也是您的讀者在此處的心情嗎?
在鏗鏘有力的議論表述之後,終於我們又拜讀了您因著心底柔軟的觸動紓發的好文。
中外文字之於您,也許就如開刀器械,經由您的手腦,將它們的效用巧妙發揮到淋漓盡致。
我想說,在才華出眾的作者駕馭之下,文字是幸福的,展現了無限可能的組合與美感。
您對時事的看法,條列理性的思維;對人物的描寫,洋溢感性的躍動。
我想說,在思慮清明的作者引導之下,讀者是幸福的,體驗了變化多彩的生命與創意。
>> 所幸有其人其文,與我同行。
謝謝你!
被人讚美真是很愉快的事情,卻不知是何方來客題的字句呢?
雖說是溢美之詞,心上還是很受用,謝謝了。
請原諒我並未飽覽群書
只是我覺得您對梅雨的形容太美妙了
讀您的文章多時了
總覺得每字每句看似皆有所本
譬如引自詩經古文
但無處不蘊含作者的巧思創意
說得文雅一些
是瞋目結舌
說得豬頭一點
是目瞪口呆
>>雨雲貼著地,放肆地撒著雨水
原來感情能夠如此抒發
文字可以這麼揮灑
感謝您開放匿名留言
我實在想不出好名字
難得有這樣的知音,我努力寫blog也算有代價了。
有些文章,我是用磨刀子的心情來寫。 短短數句,常常斟酌再三。
針諷的,要氣盛裡足,鞭辟入裡;敘事的,要引人入勝,不落俗套。
我不知道誰人認同,以為如此,也不知道為誰而寫,只是非得如此。 這是我鳴唱的方式。
如果這篇是這個blog裡的魚子醬,那麼就獻給你吧!
今晚中天書坊播出一個懷念琦君的節目,談到詩經的溫柔敦厚,母親的篤信佛學,帶給她的詩心與佛性。
文字創作者的琢磨心血,隱約中傳承先人脈絡,卻總要能展現風格,才能自成一家。只是有人剽悍,有人婉約。
如同馬奎斯之所以會走上小說創作之路,就是因為讀到卡夫卡蛻變的啟發。
他讚嘆:我的天,我不知道可以這麼寫。第二天,馬奎斯就寫了他的第一篇小說。
>>我不知道誰人認同,以為如此,也不知道為誰而寫,只是非得如此。 這是我鳴唱的方式。
也許這就是作家孤傲不群的縱橫天資吧。
這珠圓玉潤的魚子醬獻給我?多麼折煞人。
那每次拜讀大作之前,得先備妥潔白桌巾,艷紅玫瑰,上等銀器,凱歌香檳,才敢按下連接。
人的一生知音難尋,不禁憶起俞伯牙與鍾子期的相知相惜,但願您的雋永鳴唱能如泰山江河繼續為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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